(原标题:蚂蚁集团如何重构想象力(上):数据帝国的兴衰)
近日,有消息称,京东科技被迫推迟了在香港上市的20亿美元计划,原因是监管机构尚未批准其上市。消息显示,京东科技IPO计划暂缓很可能与其消费金融业务有关。
另一面,蚂蚁集团的印钞机——蚂蚁消金居然“冷”到了无人问津的程度。
数月之前,四大AMC之一的中国信达宣布:拟不参与蚂蚁消费金融股权认购,原股东鱼跃医疗和新股东舜宇光学也宣布暂缓投资。
至今,蚂蚁消金的增资计划都没有新的消息传出。
消费金融这一曾被各界追捧的业务,在资本市场频频遇冷,对于蚂蚁而言,坏消息还不仅于此。
据燃财经报道:“富达资产等外资不断调整后,蚂蚁的最新估值在今年4月已经降至500亿美元,相较IPO时的3200亿美元估值跌幅84%。”
甚至还有消息指出蚂蚁集团的估值缩水更多,但这些消息真实性不可考证。
对于蚂蚁而言,当下有两件事至关重要,其一就是消费金融牌照增资是否顺利,这直接关系到2万亿信贷资产能否成功继承;其二是钱塘征信的设立,成功与否决定了未来蚂蚁集团是吃肉还是喝汤。
本文以《蚂蚁集团如何重构想象力》为题,但要探究蚂蚁集团如何重构想象力,就必须知道蚂蚁集团的想象力源于何处?以及蚂蚁集团是如何失去想象力的?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可以是支付、账户体系也可以是10亿级的活跃用户或者万亿级的信贷资产.....当然,更可以是数据。
1、数据帝国崛起
市场好的时候,比谁冲得快;市场不好的时候,比谁跑得快。——某金融科技公司高层
“蚂蚁金服是一个伟大的公司!”
2018年,刚刚从媒体进入巨头系金融科技公司的王宇毫不避讳的讲出她对友商的认可“我们内部很多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它真的是个伟大的公司”
和王宇持有同样观点的人不在少数,比如笔者。
从历史角度看,蚂蚁的确战略超前,每一个现象级产品都抢跑同业,但蚂蚁的成功不只得益于超前战略眼光,最重要的还是“曾经良好的成长土壤”
因为曾经的“土壤”太好,故而舆论对蚂蚁也有另一类声音:“蚂蚁集团的崛起完全是因为监管套利!”这种言论的支持者也不在少数。
2013年6月13日,余额宝正式上线发布,支付宝和天弘基金首先联合举行了发布会,时任阿里小微金融服务集团国内事业群总裁的樊治铭在会上说余额宝是“金融行业的一小步,互联网行业的一大步”。
很多人站在“亲儿子”的立场上声讨余额宝,但如今天所见,这个现象级的产品没有被扼杀于摇篮之中,反而成了银行业身后的“狼”,不断催促它们创新。
余额宝之后,花呗、借呗陆续上线,蚂蚁虽然不是银行,却拥有了银行存、贷、汇的核心功能,再加上它与阿里电商以及线上、线下各种消费支付渠道的强绑定,海量数据沉淀了下来,一个以支付为核心的数据帝国逐渐成型。
但蚂蚁似乎不满足于这个速度,由此衍生了许多与数据有关的黑历史。
2017年,趣店IPO将小额现金贷(也就是714高炮的前身)推向风口浪尖,舆论大有失控之势。
穷人们的财富被现金贷平台收割,而他们的数据则源源不断地充实了蚂蚁集团——芝麻信用与大量小额现金贷平台有数据合作。
就在强监管来临前夜,芝麻信用与大量现金贷平台停止合作,2017年11月21日,据一家现金贷平台负责人消息,终止合作的理由是“自贵公司与芝麻信用合作以来,芝麻信用持续收到多起用户对贵公司存在收取法定保护利率以上各类费用、不当催收等方面的投诉。”
10天之后,小额现金贷被监管一刀切。
刚刚在现金贷风波中极限逃生,2017年蚂蚁再次因为数据问题触了众怒。
那一年,支付宝账单疯狂刷屏,不少人发现在查看账单时,会默认勾选了“我同意《芝麻服务协议》”,该协议中涵盖“您(作为企业、事业单位等组织)理解并同意,您同意第三方查询您的非贷款类及其他非涉及商业秘密信息时,我们可以直接向第三方提供您的信息。”等大量涉及用户个人数据的条款。
随后,蚂蚁为此事道歉。
在数据上,蚂蚁的擦枪走火不是特例,它的老对手京东科技(原名:京东数科、京东金融)曾投资一家名为聚信立的数据公司,这家公司于2019年卷入套路贷风波,京东数科除了是聚信立的股东之外,也是它的重要客户。
在数据的原始积累期,企业难免会有一些抹不掉的黑历史。
蚂蚁集团凭借一些正常、正确、强大的以及一些大众不愿意接受的方式,构建了属于自己的数据帝国。
2017年,蚂蚁发生了一次“从Fintech到Techfin”的大转向,“改变银行”这朗朗上口的四个字成为现实后,矛盾双方逐渐从竞争走向竞合。
不少银行对于蚂蚁的合作有所不满,但又无可奈何,资产和数据都掌握在蚂蚁手里。
2、舆论没有看到的科技故事
IPO前,蚂蚁金服想打科技概念,一方面将支付宝升级为数字生活开放平台,另一方面改名蚂蚁集团,事实上它也成功了,虽然只是在资本层面。
若以银行、保险以及金融科技行业普遍10倍以下的PE计算,蚂蚁集团的市值不足5000亿元,但在IPO前蚂蚁集团市值达到了2.1万亿元。
舆论层面对于蚂蚁集团的定位产生了两极化现象,包括笔者在内的“正方”认为蚂蚁集团的科技定位十分坚固,而多数“反方”则认为蚂蚁集团是一家金融科技公司甚至是一家金融公司,原因是微贷科技平台为其贡献了近40%的营收,加上理财、保险科技平台,超过63%的营收都是来自于金融业务或服务金融机构。
一个可以支持“反方”观点,但却被忽略的数据是:蚂蚁集团微贷科技平台主要由两家小贷公司和两家科技公司组成,均为蚂蚁集团全资子公司,这四家公司在2020上半年的净利润是多少呢?接近113亿元,而同期蚂蚁集团归母净利润约212亿元,亦即在蚂蚁集团过半净利润都是微贷科技平台提供。
一个可以支持“正方”观点的数据也被忽略。
蚂蚁集团IPO前,组成其微贷科技平台的四家全资子公司的净利润发生了巨大变化——两家小贷公司净利润暴跌,总额不过10亿元,而蚂蚁智信、重庆万塘两家为信贷提供技术服务的公司在2020年上半年的净利润较2019年全年增长了一倍多,总额超百亿元。
从表面上看,这是利润的腾挪,但从本质上看,蚂蚁集团的印钞机——微贷科技平台核心竞争力的载体并不是两家小贷公司,而是蚂蚁智信和重庆万塘,当然两家科技公司也仅仅只是载体而已。
整个蚂蚁集团衍生出的资产和它过去十余年不遗余力构建的数据帝国,才是微贷科技平台的核心竞争力。
这一点,从蚂蚁的募资用途上也可以看出:其承诺不将募集资金用于融资租赁、商业保理和小额贷款等不属于一行两会批准设立的持牌公司从事的金融业务;募集资金使用完毕或到位36个月内,除为满足监管政策或要求外,不再新增对一行两会监管体系外的类金融业务的资金投入。
它当然不需要加码什么融资租赁、商业保理、小额贷款。
马云是搞平台经济的,他的蚂蚁集团搞的是金融业的平台经济,但金融业本质是杠杆生意,要想多赚钱,就必须承担杠杆带来的风险。
显然,IPO前的蚂蚁违背了这一规律。
3、一场价值万亿的演讲
情况已经这么差了,还有可能更差吗?拼一下,万一监管和当年容忍余额宝一样容忍信贷呢?——这或许是某位大人物上台演讲前的心理。
虽然微贷科技平台从净利润的角度已经“科技化”了,但两家小贷公司的战略意义依然重大。
不同于电商,金融是特许行业,需要持牌经营,但持牌只是开始,比如今天的蚂蚁消金虽然是持牌经营,但仍迫切的需要增资。
如果网络小贷业务的杠杆受到了限制,那么营收占比超40%、净利润占比过半、余额超2万亿的微贷科技平台就会受到影响,整个蚂蚁的基本面都会不稳。
保住小贷公司,就是保住了微贷科技平台。
坊间一直传闻,在文件正式落地前,马云等高层就看到了《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下称《征求意见稿》),于是才有了马云在外滩的疯狂输出。
这次演讲引发的舆论几乎一面倒——怒批马云和他的蚂蚁,随后蚂蚁上市计划暂缓,至今没有太多消息。
2021年上半年,央行等部门陆续约谈了蚂蚁集团和13家从事金融业务的网络平台企业,针对它们普遍存在的无牌从事金融业务等问题,提出自查整改要求。
这可以看作是一个无差别打击,但事实上2021年的金融科技行业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是蚂蚁集团,另一个世界则是蚂蚁集团之外的金融科技公司,腾讯金科和京东科技则尴尬的漂浮于两个世界之间。
“蚂蚁降杠杆,我们也想分杯羹。”在巨头系金融科技公司工作的李磊提及。
在某金融科技公司工作的张明表示:“巨头释放出的市场份额很大,现在风控只有评估最优质的客户才能拿到贷款。”
一些发力较晚的金融科技公司业务不过百亿元级别,这意味着蚂蚁集团即使只释放出1%的存量,都足够让它的单一友商业务成倍增长。
2021年,蚂蚁落,万物生。
蚂蚁集团的商业价值会因为信贷业务降杠杆而下降吗?
笔者在《蚂蚁,气虚,筋骨强》一文中写到:蚂蚁集团的根基是用户、数据和流量,而这些不是信贷业务带来的,而是以支付、生活、金融科技的整个生态带来的,信贷业务只不过是蚂蚁的变现方式。
虽然笔者依然坚持当初的观点,但不得不承认:信贷是数据最好的变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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